怪品味之吐司邊

颱風天，另闢密室寫稿，寫到一半，很少寵召我的柚子突然大聲呼叫她媽，狀似甜蜜，隔著門板的聲音大致是說：來吃草莓。

我知道她爸爸買了一塊草莓吐司，有完整的草莓在上面，雖然我嗜吃草莓，但還不至於跟自己女兒搶，在她盛情邀約下，我張大嘴卻只吃了半顆。

她爸和柚子同時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就是飯沒吃完還不准出去玩的眼神。ㄟ，怎麼了嗎？

把它吃完。柚爸暗示我。這有什麼困難。我再張一口，草莓沒了。

但柚子她爸突然大驚小怪起來，哎呀！

幹麻幹麻，不是說我可以吃的嗎？

「你把她的邊邊吃掉了！」

什麼跟什麼？你知道，我跟柚子不太熟，完全不知道，她吃吐司，只吃邊，我剛那一大口，吃掉了她最喜歡的吐司邊。厚，什麼人生什麼女兒。以前我只吃雞胸不吃雞腿，被大家笑到半死；現在女兒只吃吐司邊，不吃吐司，我想其他人也覺得很怪吧。

過了一會，我又被叫去。「馬麻，還有草莓。」我看了一下土司上面殘留的少許果醬，很難跟她那種嫌棄得要死的口氣聯想在一起，小孩不是應該喜歡草莓果醬的嗎？沒有沒有，我們家這個特別怪。

清除完她的眼中釘，剩下皺皺的吐司邊，柚子心滿意足的拿過去啃了起來。

怪品味之拜託，讓我坐計程車吧

天氣這麼熱，要不就是下大雨，要出門，通常我都是手一伸，叫輛計程車最快。

昨天去吃好久沒吃的瓦城，本來想坐公車去，但我又發懶，用手機叫車太方便，計程車一下就來了，想都沒想就上了車。柚子顯然很不高興。她碎碎唸著，坐計程車不好，不喜歡坐計程車......彷彿生下來就有一種勤儉的美德。

到了瓦城，我進去半天了，竟然沒看到她們父女倆。再度推門出來，看到她們正僵持在馬路邊。

「我要坐公車、我要坐公車。」柚子在路邊，公車、公車的一直叫，彷彿那是什麼神奇寶貝，非到手不可。拗不過她，點好了菜，我想說我ㄧ個人帶她去坐個一兩站應該不是問題。

她爸斜睨我ㄧ眼說，不會那麼簡單的。

果然，在鬧區，公車站兩站中間有夠近的。我抱著不願意腳沾到地板的柚子，才剛上車，好不容易俯身刷完悠遊卡，一站已經到了。來不及腰痛，就在她狂哭「我要坐、我還沒坐到」的恐怖音浪中，我抱著她衝下車。

她哭叫中，還不忘提醒我：悠遊卡、悠遊卡，一定要我交到她手上。望著經過的公車，她再度哭叫：公車、我要坐公車，路人盯著我看，好像我苦毒柚子要自己走路，不給她坐公車之類的，冤枉啊大人。

按著原先計劃到對面搭反方向的公車，公車是一下就來了，但天曉得，我竟然在暗暗祈禱公車開得越慢越好。老天靈驗，公車等了紅燈，這孩子順利坐到了一個位置，眉開眼笑(我完全不懂為什麼)。

照道理說，一般小孩喜歡搭公車，是因為可以刷卡，簡稱「逼」，不是常常在公車上聽到小孩哭叫：我要逼、我要逼的嗎？不過柚子顯然不是為了這個而來，她很愛悠遊卡沒錯，但只喜歡拿在手上，至於是誰去逼，好像沒那麼嚴格要求(還不會吧？是嗎？)。也不是為了按下車鈴。我看過那種因為沒按到下車鈴，被無心的路人給按去的小孩，娃的一聲當場哭出來的也有。好，柚子也還不知道這個。

但她堅決不下車，我眼睜睜的看著車子從瓦城面前呼嘯而過。小聲的跟她說：把拔在剛剛那邊等我們耶。誰知道她連最喜歡的把拔也不要，靜靜的搖搖頭，一句話都不說，自以為很有個性ㄌㄟ。只想坐公車。什麼啊？到底什麼吸引她啊？真搞不懂她的品味。我暗暗想：該不會以後她帶一個男人回來，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名堂，然後又要問這句了吧？

眼看離瓦城越來越遠，實在不是勢，公車就要轉彎了，我硬把她帶下車，口中編著我們要換車的理由，大步跨到對面馬路往瓦城奔去。越快越好，不能再讓她看到公車了。

忘了說，那站剛好有夠遠，今天兩手全廢了，腿痠腰也痛。幸好是颱風天不用出門。拜託，讓我坐計程車吧。

電腦是禁用語

晚上，柚子佔據她爸肚子上的那塊地，我不動聲色的靠近。

「Computer我放在你房間了。」非常低聲的耳語，彷彿客廳女傭在給主人傳遞客人來訪的訊息。

並非我太愛看三立，或像太多國外回來(拜託，也不過是唸了個兩三年)的人，愛中英夾雜，實在是有不得已的內情啊。

絕不能提及電腦二字。下場：柚子「叮」的眼睛大亮，不管已經十一點半或十二點，堅持「我要看媽媽的電腦」，然後瘋狂碎唸她自己的名字，就是要看她自己照片的意思。怎麼會有這麼自戀的小孩？誰生的？

我床頭有一張照片，三個月的柚子(頭髮相當的翹，像公雞)趴在床上，展示她已經能翻身的驕傲事實，兩眼緊盯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的金屬物體，她媽媽重複說著：電腦，這是電腦喔(鑄下大錯)。某次柚子大聲哭鬧，媽媽為了安撫她，就把過去隨手拍的影片給她看(因小失大)。

這孩子真的很愛看自己，如果她在電腦中照片的POSE是張大嘴巴，邊看螢幕的柚子就會邊張大嘴巴，還要翻過身來張給我看。是是是，我如實確認過後，「那麼您的表情我就拜收了......」彷彿是這樣，她才甘心罷休。影片裡她自己說了什麼，就要邊看邊重複，我有一種坐在山谷裡不斷聽到ECHO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我們不給她看電視的關係吧，她特別喜歡看影片，「按、按、按、按......」指示我們做播放的這一個動作。

她總是記得我電腦放哪裡。(我總是亂丟)。從客廳大躺椅旁邊的紙箱(沒AP的時候，網路線拉不遠)，一直到餐桌上(我工作、打情罵俏、逛網站買東西的地方)，或是從包包裡抽出來，亂丟在地上的時候，她會記得，然後要是她要求看照片，我敷衍她，她就自己到昨日她記憶尚存的那區找電腦。

被找到了。

「看捷心。」我當場變她的電影院豪華座椅，還附快轉、暫停功能。碰到她不感興趣的影片(又不是我演的)，還頤指氣使的說，別的，我要別的。

時鐘(雖然大多不準，準的看不太清楚)就這樣在她看影片的期間內瘋狂大轉兩圈，直到柚子她母親腰酸背痛，耐性用盡，發誓下次不要拿電腦出來。(但還是常常亂丟...)

所以在我們家，電腦兩個字，千萬不要在柚子面前說......

這不是身歷聲

現在，你知道，餐廳的音響都用很好的，挑的音樂稍稍有進步，算是有在重視。但今天走進可可府的時候，我沒預料到會遇到真正的音樂。

店裡放著許多知名流行歌的卡拉，就是沒有人在唱，只有背景音樂。然後很精準的大提琴響起來，作為主旋律。我聽一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仔細分辨，就是音樂很均勻的充斥在店裡，可是只有大提琴的聲音，很偏離的只從一個角落傳出來，我抬頭一看，它夾層二樓的角落，竟然有一隻活的大提琴在那邊，啊。

就是真人在拉啦。

以前去白雲的時候啊，也有現場鋼琴演奏，還真人唱歌ㄌㄟ，但是，你知道，非常難聽，有氣沒力，那感覺就像在說：我知道你們都沒在聽。那種以現場演奏為號召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真正在聽的人少之又少，然後還費得大家扯著喉嚨才能對話：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啊？BENQ。蛤？ㄅㄟ啥？我ING。啊，什麼雞？

但這隻大提琴，一個大鬍子演奏的，從我這角度除了大鬍子之外，只有看到他很厚重的寬牛仔褲，雖然是個安西教練，但是琴聲還蠻細膩的，是真人！沒有心懷怨懟！我聽他演奏桑田的海嘯，竟然還莫名奇妙的感動起來，好聽耶。

重點是很驚喜。在那種飲料一百一的地方。

晚餐呢，隨便跑到216巷，之前想去看看的一家日式餐廳。老闆娘太愛佛像了，收集了一大堆，店裡放著二胡拉的某種情境音樂。就是茶坊喜歡放的那種。然後清脆的鳥聲響起。

我又覺得奇怪了。音樂不會太大聲，可是鳥會不會錄得太響亮太尖銳了點，是沒有調過嗎？兩個軌很不協調。

然後我反射性的轉頭，厄啊，那鳥是活的，是真鳥。

牠實在太會叫了，每個小節都叫，連續的，或輕輕叫一兩聲。連環尖叫實在有點太大聲，真的。

仔細一看還有另外兩隻鳥(他們可能有輪班就對了，三班制)。這鳥每天聽這種音樂，感覺上很有心得，還配得蠻剛好的。老闆娘也厲害，沒養鸚鵡那類的，聲音會不太協調。

太意外了，也不用一天遇到兩家都這種"身歷聲"的。

媽媽起來之趴水誰教她的

照例。父母女三人在房間床上玩昏倒-起來-昏倒-起來遊戲。老招。

我不知道柚子是不是心裡也在想，唉，老遊戲，把拔都沒有發明新的。這樣吧，看你們兩個很無聊的樣子，那我就陪您老玩一下吧。(苦笑)

當她爸不斷被她訓練做仰臥起坐，到一個三十歲提前中年人的極限之後，善體人意蕙質蘭心的米粒歐便出馬穆桂英救夫，以自己的肉身昏倒在床上，吸引小暴徒柚子來玩耍，減低對她爸的攻擊。啊，這樣是不是有引虎頭蜂叮自己救學生那位多年前的名師(暴露年齡)那般善心呢？

柚子中招來我這了，斜睨一下躺好的我，這時候的劇本上，寫著的應該是：蹲低親吻，並等待媽媽起來。

結果柚子斜躺在床頭，用手拍我的頭，用一種很大人的口氣說：喂，起來啦！

您祖罵差點沒跳起來罵她，什麼喂，那是什麼口氣(玩膩的口氣)，似乎是在說，快起來啦，沒時間陪你玩了，你就識相點起來好不好。

她爸明明就狂笑，哼，也不想想本人是為了救他，還給我笑那麼大聲。老公壓低笑聲，抑制笑意，然後假裝生氣的質問柚子：誰教你的，怎麼可以叫媽媽喂！(自己還不是，我看肯定就是你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