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三千兩百萬

昨天回吳興街的住處
香蜂草倒了大半
看草莖彎曲的程度
想必倒下前有過一番激烈的掙扎啊
我覺得很內疚

幸好充飽了水之後
大部分新長出來的、身強體壯的幾枝
都像個男子漢
像從摔角擂台的邊緣重新站起來
拳擊手套還霍霍的揮了幾下

幾枝老的
倒是耐不住
都走了
意料之中
但看到扁皺的屍體還是難免自責

我都忙什麼去了啊
竟然那麼久沒有回來................

給茶花和桂花澆水的時候
水滴到一樓的聲音很大很響
嚇了我一跳
低頭一看
樓下裝了新的金屬棚子

但令我倒抽一口氣的是
後面那些我引以為傲的綠色山坡
被裁減到不成樣子
水泥地就這樣鋪上去
壓死了很漂亮的那些芋頭莖和蕨類
好粗壯的竹叢
也像截肢了一樣瘦得恐怖

四把藤椅與一張玻璃桌
放在新鋪的水泥地上
看起來可笑之至
那塊林子不見了
還有什麼緣故好坐在那裡的

聽說樓下重新裝修
叫價三千兩百萬要賣
外面那種殘暴的手段也是為唬攏買家而造
過去那些八點一到就必響的電鑽聲
震動到我的摩洛哥酒瓶都摔到洗手台裡面去
我從來沒抱怨

但這次
我真的肚裡一把火

進門的時候天色已暗
我沒注意大片玻璃窗外的景色被摧殘成怎樣
但現在也不想去看了
在窗邊烤餅乾，泡桂花茶的時光肯定是沒了

朋友來家裡
常說你幹麻住這麼遠
(而且非常的冷，尾牙的陶瓷電熱器都沒人要，我卻如獲至寶，就是因為沒它我冬天活不下去)
窗景通常是我不必發聲的答案

三千兩百萬
還不值我懷孕期間在那窗前發呆一刻的價值

關了燈
我不想留在那樣傷心的地方過夜
抱歉了 香蜂草 迷迭香與武竹